夜晚有風吹過露臺，莫落的頭發飄了起來，遮住了她的視線，用力眨了眨眼睛，她涼涼道：“顧少，癡心妄想也要有個限度。”

顧子眠極力控制住自己不斷上湧的怒意，可眼睛還是止不住的酸澀起來，他僵硬道：“莫落，你不要欺人太甚。”

“是。”她的聲音靜靜的，像飄蕩在秋日裏的晚風，蕭瑟而又孤寂，“我承認，我本來確實是打算找你幫忙的，但這並不代表我就是非你不可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莫落，一個男人換一個M&J，你賺了。”

“顧子眠，我不是厄俄斯，更不會讓江涵成為提托諾斯。於我而言，這個世上，最不能拿來作賭註的，便是感情。很多年前，我就在心裏發過誓，這輩子，除了背叛，我絕不會輕易放棄任何一段感情。”

說完後她沒再等他的回答，毅然決然地掛斷了電話。

這段時間，網上的各種輿論並沒有因為莫落的沈默而消逝不見，反而有種愈演愈烈之勢。

為了應對這場危機，莫落吩咐Sweety緊急安排了一大波媒體專訪，於當天下午在公司大堂召開了記者招待會。

下午一點半的時候，近十家媒體聲勢浩蕩地圍坐在M&J一樓的大堂內，排隊等候著莫落的到來。

兩點整，莫落準時領著一行人從私人電梯裏走了出來，堂內人已爆滿。站著離她最近的Jack看到黑壓壓的人頭後，有些無奈地感嘆道：“看來今天又是場硬戰啊。”莫落沒說話，加快了上臺的步伐，眾人一見她坐下來後，立馬就按耐不住焦急的心情爭先恐後地開始提問了。

“莫小姐，請問對於您是莫家私生女這件事，您有什麽解釋呢？”

“莫小姐，請問網上那些您與姬少也就是您前任姐夫的照片以及流言是否屬實呢？”

“莫小姐，您能談談自己對於莫家的看法嗎？”……

記者們的問題一個緊接著一個地砸了下來，根本不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

莫落神色自若，談吐間不見任何慌張之色，她淡淡道：“我無法否認，自己是私生女這個事實。”

見眾人臉上都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她又開口道：“我從來沒有因為自己是私生女而去怪罪過我的母親，她並沒有做錯什麽，只是愛上了不該愛的人而已。至於姬華池，我喜歡過他，我承認。每個人都有一段年少輕狂的青蔥歲月，我也不例外，我不覺得這有什麽難以啟齒的。不過，需要澄清一點的是，我之與他，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從未發生過任何為世俗所不齒的行為舉動。”

“那請問莫小姐您怎麽證明自己與姬先生的關系是清白的呢？”

莫落難得的抿唇一笑，恍若曇花一現般勾人心魂。“這個世界上，最最難測的除了人心，便是人的情感了。我早已過了陽光正好的年齡了，憑這一點，就足以證明我的清白。至於是否選擇相信事實，就看你們的良心了。”

雖然她講得很有道理，但八卦的娛樂記者們顯然是不想放過這次抓熱點的機會。於是又有人開口拋出一聲驚雷：“有傳言說莫小姐您與自己同父異母的姐姐不合，請問這是真的麽？”

“既然都說了是傳言，也就是沒有什麽可信服的證據了，那我為什麽還要解釋呢？”

“雖然是傳言，但事出必有因果，莫小姐您可以借此機會談談您與令姐的關系麽？”

莫落面色清淡如水，但心裏卻早已掀起驚濤駭浪，穩了穩心神，她冷靜道：“我與令姐的關系如何，就不勞各位掛心了。”

“莫小姐，您一直避談這個問題，是因為與令姐的關系確實不和麽？”

“莫小姐，您與令姐不和的主要原因是因為姬先生麽？”

“莫小姐，麻煩您談談這個問題吧？”……

記者們各種刁難的問題仿佛夏日的暴雨嘩地一下都落了下來，莫落被吵得頭都快炸了，胸腔中長久以來被克制壓抑的煩躁一下子全數爆發了，她低吼道：“夠了！閉嘴！”

不少人被這句冷漠的聲音懾服住了，但其中不乏還夾雜著幾個不怕死的，得意而又驕傲地問道：“莫小姐，請問您這是惱羞成怒了麽？”

莫落的臉色愈加難看起來，Jack見狀，趕緊上半身往前一傾，按住面前的話筒，打圓場道：“莫總最近忙於工作，心情難免會有些心浮氣躁，麻煩各位見諒啊！”

雖然他語氣誠懇，但底下的記者們似乎並不買賬，一副莫落不回答問題就誓不罷休的樣子。

無力地深吸了口氣，莫落眼前忽然閃過了那些年零零碎碎的許多片段，被嘲笑的，被厭惡的。時至今日，即使她竭盡所能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也還是邁不過心裏的那道坎。因為不想在任何人面前揭開自己的傷疤，所以很多時候她只能用沈默來掩蓋無奈。

過了會兒，就在眾人都以為莫落要出聲解釋的時候，她卻出人意料地拉開椅子，一言不發地起身向門口走去。

記者們一擁而上，想要把她圍住。莫落隨手打了個響指，周圍瞬時出現了十幾個強壯的黑衣大漢，他們手腕相勾連成了一堵結實的肉墻，將眾人嚴嚴實實地阻在了門內。

於是各種質疑問難的聲音都被莫落遠遠地拋在了腦後，她拿上鑰匙，直接走進了電梯。

同一時間，高檔簡潔的辦公室內，顧子眠面無表情地盯著電腦，屏幕上播放的赫然正是莫落記者招待會的現場，畫面的最後是莫落丟下一眾人任性離開的背影。

點了下暫停鍵，顧子眠拿起桌上已經涼掉的拿鐵靜靜抿了幾口，心神有些不定。

剛好路過門口的顧子予見門沒關，就擡步走了進來。自家弟弟不知又看到了什麽，魂不守舍的坐在那，連他走近了都沒發現。

低頭瞅了眼，果然又是與那個莫落有關的事。這幾天處在輿論的風口浪尖之上的人物，他也有些耳聞，但他只當作耳邊風，聽了就過去了，沒想到卻失策地低估了自家弟弟對這事的上心程度。

默了默，他還是開口勸道：“要是真那麽擔心就去找她吧？”

顧子眠因為一心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並未發覺有人靠近他，這時被他突然甩下來的話語弄得有些懵了懵。反應過來後，才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不客氣地趕人，“誰讓你進來的？”

“我是看你門沒關所以才過來瞅幾眼的，居然被人好心當成驢肝肺了。”

見他沒接話，他又接著道道：“最近M&J公司的股票暴跌，直至昨日午後，M&J集團對外發售的每股股價已經下跌到了48.13元，半個交易日就跌了8.57%。總股本10.69億，按照每股跌了4.89計算，M&J公司的市值一天之內就蒸發了59億元。照這個情況下去，等到冠名商全部抽資以後，莫小姐很有可能會被拖垮的。”

聞言，顧子眠眼神微微一閃，像是找到一線生機，但下一秒，他眼中的亮光又暗了下去，聲音嘶啞道：“沒用的，我試過了。”

顧子予猜到莫落大概是沒有同意他的條件，無聲地嘆了口氣，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道：“沒事，說不定等她真的撐不住的時候就會來找你了。女人嘛，都是口是心非的動物。”

話一落下，顧子眠擡眼掃了他一眼，目光中警告意味十足。

暗暗吞了口口水，他補充道：“除了你家莫落，行了吧！”說完趕緊轉身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莫宅，充滿文化感和歷史感的書房內，優雅的石膏線傳遞著濃郁的貴族式矜持，溫潤的紅木長桌緩緩訴說著主人的博學與睿智風範，造型感水晶吊燈閃耀著智慧的光芒......兩只單人沙發中間掛著一幅字畫，將莫老爺子與莫落隔開了一段距離。

彼此二人都沒有說話，沈默的氣氛不斷持續地蔓延著。莫落目光微垂，靜靜地看著腳下的褐紅色木質地板，等候著莫老爺子先發制人。

良久後，莫老爺子終於如願地開口道：“你輸了！”

莫落唇角苦澀，卻還是淡淡笑道：“是啊！”

莫老爺子拿起手邊的拐杖起身踱步走到窗邊，背對著莫落，聲音威嚴又肅然，“五年之期已到，你輸了賭局，結果如何，想必不用我再提醒了吧。”

這樣的結局，她雖然心有不甘，但更多的卻還是釋然。起身朝著莫老爺子的方向單膝跪下，莫落的眼眸清澈見底，開口道：“爺爺，自古降兵多遭棄，但我還是希望您能善待M&J。”

聞言，莫老爺子有些驚訝地回頭看了她一眼。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當初那個寡言少語的孩子如今已出落成一個心思縝密、手腕高明的世俗商人，舉手投足間，皆是殺伐果斷的血性。只是可惜，終究還是年輕氣盛了些。

“就沖你喊的這句爺爺，我也不能拒絕啊！”

莫落原本緊繃如劍的身體因這句話而陡然松了松，起身站定，她目光如炬，直視著眼前拄著拐杖的老人，不卑不亢道：“成王敗寇，我認了；這一戰，我輸得心服口服。”

話落，她從外套裏側的口袋裏拿出自己的工作牌，放在了沙發旁的書桌上，不作停留地邁步走出了書房。

下樓的時候，莫落在樓梯口處遇見了等候多時的莫雨彤，對方待她走近後，風情萬種地撩了撩耳邊的碎發，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好久未見，小落妹妹似乎又消瘦了些。”

莫落眼皮都沒擡，客氣且疏離地回擊道：“姐姐多慮了！”

說完後剛準備擡步離開，莫雨彤突然往前一步，走至與莫落同一平行線的地方停了下來，偏頭看向她，惡毒地笑道：“這麽多年過去了，野雞終究還是飛不成鳳凰。”

莫落側眼迎向她的視線，聲音淡漠得幾乎一絲情緒也無，“我的對手，從來不是你。”停頓了幾秒後，她湊近了女人的耳邊，低聲道：“但是在感情的戰爭裏，我實在是不得不說，身為莫家的大小姐，你輸得真難看。”

“你這個狐貍精，你不要臉。”莫雨彤的聲音尖刻起來，原本俏麗的五官因為憤怒而變得猙獰，她擡手對著莫落的臉就要煽下去，卻被對方眼疾手快地截住了。

莫落用力扯住她的手腕，毫不手軟地往後一甩，看到對方因疼痛而扭曲的五官，她冷酷地笑了笑，笑意未達眼底，“真正可憐的人，是你！莫雨彤。”

說完後往後退了一步，再不瞧她一眼，快步走下了樓梯。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事所以更晚了點，最近更新的時間可能都會不固定，希望看文的親們多多見諒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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